阿嬤，再見(一)

Posted by admin - 25/01/16 at 12:01:09 上午

阿嬤病了很久，四個禮拜前，她終於不用再痛苦了。
可是我，從此沒有了最愛我的阿嬤。

爸媽很愛我，但是阿嬤的愛，不一樣；
我當然不是個100%的乖小孩，
『失望』、『氣憤』...這類負面表情從小到大在爸媽臉上難免會看到，
但阿嬤對我從來沒有過，
不管我做什麼，在她眼中都是好的，我就是她的寶貝，

這樣像是在小說裡才會出現的，不可思議完全是寵著的愛，
有些人一輩子都不曾碰到過，我何其有幸，
但我知道，不可能再碰到了，

阿嬤可能知道我也很愛她，如果突然失去她我會很痛，
所以選擇慢慢消失，就算因此她要受很多苦，

一年半前，我能自主活動的阿嬤消失了，
她因第三度中風右半邊癱瘓，開始臥病在床，
但她還是堅強樂觀，天天想著要教我們唱什麼日本兒歌；

一年前，我樂觀的阿嬤消失了，
長期臥床造成她身體越來越不適，全身或痠痛、或發癢、或偶發抽搐...
連覺都睡不好，笑容也越來越少，

六個月前，我能說話、會笑的阿嬤消失了，
她因呼吸衰竭，被插管，
從此不能說話、不能吃東西，表情只剩下痛苦跟麻木，

阿嬤超級愛我，她每次一看到我就會馬上露出笑容，
所以我知道這是一個很準確的指標，當她看到我還沒有笑的時候，表示她很痛苦，沒有事情可以讓她笑出來，
我已經六個月沒看過她笑了。

兩個月前，我能點頭搖頭，張著還算有精神的眼睛看我的阿嬤消失了，
氣切失敗、長期無法拔管、整天被一堆針頭刺，把她折磨的只剩渙散的意識，
她對我們說的話幾乎沒有回應，眼神也幾乎沒有焦距，

然後四個禮拜前，我還有心跳跟呼吸的阿嬤消失了，
我還能擁抱到親吻到她的阿嬤消失了。

我很痛，但是我還能撐住，
因為我知道我這次失去的是一個很痛苦的阿嬤，
而那個健康樂觀看到我就會笑的阿嬤，很早以前在我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就已經消失了。

阿嬤，謝謝妳，
謝謝妳這麼愛我，
謝謝妳給我這麼多回憶，
謝謝妳教我這麼多事情，
在生命的最後還教了我這麼重要的一課，

身邊的人其實一直一點一點的在消失，阻止不了，
但早點注意到，也許會消失得慢一點，
珍惜那些還沒有消失的部份。

一月 25, 2016 | In 阿公阿嬤 |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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